1月20日上午9时,阳光洒在广州市黄埔区红山街道广冶菠船社区篮球场上,温暖怡人。街坊们正准备开展一场社区登山活动。上百名身着红色运动服的街坊聚在一起,抽签分队,分发物资,让这个周末的早晨分外热闹。
人群中,不时有人大喊一声“老甘妈”。而此时的“老甘妈”,正挽起袖口,时而穿梭在各支队伍之间调整队伍,时而举起“大声公”喊话指引。
“老甘妈”其实并不老。只是因为自2009年以来,她一直担任广冶菠船社区的负责人,上管社区大小事务,下管群众民生,“像妈妈一样为社区居民服务”,亲切暖心,能干爽朗,恰巧她又姓甘,所以街坊们都亲切地叫她“老甘妈”。
“老甘妈”,就是广冶菠船社区书记甘少芬。
因为有了甘少芬这个暖心社区书记,原本就是典型的熟人社区的广冶菠船社区,更是亲如一个大家庭。这种“零距离”的熟人社区治理模式,为中国基层社会现代化治理提供了一个充满人情味的暖心样本。
亲!和街坊沟通就像在跟家人聊家常
“蓝队拿到丝带了,可以去集合了。”
“阿伯,小心石阶啊。”
当天的登山活动,登的就是把广冶菠船社区一分为二的螺壳山。参加活动的50户社区居民,以抽签的方式,10个家庭为一队,组成5支队伍,在风景优美的螺壳山徒步“寻宝”。按照活动规则,街坊们需要找到自己队伍颜色的丝带,再前往广冶口袋公园篮球场集合,最后按队伍到达的先后顺序颁发相应奖品。虽说是比赛,可是街坊们一路上有说有笑,互帮互助,合力在蜿蜒的小道、山顶的亭子寻找丝带。微风拂过,山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,让人心旷神怡。
甘少芬说,广冶小区是一个典型的熟人社区。这里以前是广州冶炼厂配套的职工宿舍,街坊们都是“熟口熟面,上下班都见面”。
“虽然螺壳山公园把我们社区分隔成了两半,但我们从来都是熟来熟往一家亲。”甘少芬介绍,像这样的社区活动,基本上每周一次。这让街坊们在家门口就能参与各种活动、学习各种知识、观赏各种表演。“社区生活丰富多彩了,居民之间的了解和默契自然就加深了,社区的凝聚力也就更强了。”
“我们这个熟人社区里,经常会组织各种各样的社区活动,这很大程度上增进了我们的感情,大家遇到事情都会互帮互助,有时感觉整个社区就像一个大家庭。而‘老甘妈’,就是这个大家庭的情感黏合剂。”今年71岁的小区居民秦金荣说,每次社区搞活动,甘少芬不仅会在现场协调各项工作,而且还会亲力亲为,和街坊们打成一片。“听她和街坊们沟通,就像听她在跟家人聊家常,觉得特别亲。”
在近年来广冶小区加装电梯的过程中,甘少芬就完美诠释了什么叫“大家庭的情感黏合剂”。
在广冶一街,有4栋楼需要加装电梯。因为楼栋首层都安装了防盗网,所以加装电梯后,楼栋的出入口就变窄了。这样,有些低层住户就不干了,强烈反对。
眼看高层老年住户“下楼难”问题的解决又要搁浅,甘少芬很着急,她开始多方协调。
她先安排住户代表进行议事协商,经讨论表决后,拿出补偿方案——由高层住户众筹补贴首层住户2.2万元。可是,有一户人家认为补偿不够,要3万元。甘少芬上门协调,对方寸步不让。可是,补偿方案已定,总不能单独给这户人家多补8000元。甘少芬没办法,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上门做思想工作。可是,好话说尽,对方仍然只有三个字:不同意!
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,甘少芬每次都无功而返,但没过几天她又重振旗鼓再来。这一切被这户人家对面的邻居看在了眼里。他被甘少芬的“屡战屡败,屡败屡战”打动了。他主动提出,拿出自己补贴中的5000元,补贴给对门邻居。他说:“‘老甘妈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,她真的就像这个大家庭的妈妈,为大家操碎了心。”
那个住户也被打动了,他说:“‘老甘妈’,你也劝了我半年了,那我就同意了吧。”
“硬骨头”啃下来之后,甘少芬趁热打铁,再次邀请相关部门现场勘察,反复讨论,反复修改,最终敲定电梯加装方案。
去年12月,广冶一街的4栋楼全都装上了电梯。“我做梦也没想到,这辈子上下楼还可以有电梯坐。”19号业主杨奋飞说,“如果不是‘老甘妈’尽心尽力地奔忙,这件事不可能办成。”
在甘少芬的推进下,广冶小区目前已加装电梯11部,惠及256户住户,其中60%是年纪较大或行动不便的中老年人。
广冶小区虽然楼龄长,配套又有诸多先天不足,但整个小区干净整洁,绿树成阴,还专门设立了电瓶车充电停车点,生活非常方便。
很多街坊说,虽然甘少芬自己家住在增城,但感觉她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来“打理”。在她眼里,街坊们不是亲人,胜似亲人。
辣!说干就干成立自治物业辣如“老干妈”
很多人问,今年才50岁的甘少芬,为什么老早就被街坊们称为“老甘妈”了呢?
故事要回溯到十年前的2014年。
当时,广州冶炼厂面临着彻底退出历史舞台。作为广州冶炼厂配套的职工宿舍,广冶小区也面临着无厂房资金供应、人员管理难的问题,导致小区的物业管理科直接解散。
偌大一个小区,物业谁来管?怎么管呢?这是一个“烫手山芋”。但作为广冶小区所在社区居委会的“当家人”,甘少芬二话不说,接了下来。
她知道,当务之急是寻找新的物业公司接管广冶小区。
她跟居委人员、居民代表开始四处物色物业公司。可是,一方面因为物业管理费报价太低,根本没有物业公司愿意接手;另一方面街坊们又不愿意上涨物业管理费……结果,一个多月过去了,物业公司还是没有着落。怎么办?
“有一天,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:我们为什么非要请个物业管理公司来管理小区物业呢,我们冶炼厂有大量下岗工人,为什么不请我们自己人来管理,实现‘自治’?”甘少芬说,思路一换,她顿时豁然开朗。因为这样一来,不仅解决了下岗工人的就业问题,而且这种“以工代赈”的方式,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减轻政府的负担。一举两得,街坊们肯定会支持。
说干就干!甘少芬立刻带领居民代表上门,逐家逐户地征求大家的意见。果然,他们得到了大部分居民的赞成票。
就这样,甘少芬风风火火地在广冶小区成立了“自治物业”。下岗工人黄灿强担任自治物业主任,下设财务、保安、保洁等部门。广冶小区的物业管理“有模有样”地开始运作起来。至今依然如此。
“这个书记做事够辣!像老干妈一样辣!”
经此一役,甘少芬敢想敢干的“辣”名,不胫而走。“老甘妈”这个谐音称号也因此开始在街坊间口耳相传。
甘少芬的“辣”,在解决广冶小区停车难这一问题的过程中也体现得淋淋尽致。
众所周知,广冶小区因为楼龄长,停车位规划不够,一直“车满为患”。小区内部道路两边都停满私家小汽车,很容易引起交通堵塞。
可是,停车位就是这么少,怎么办?
甘少芬“瞄”上了小区里的一个闲置地块。这块地原本是冶炼厂的宿舍楼,后来被一家国企收储,准备建住宅。可是,因为政策调整,这块地暂时闲置了下来。
这块地“闲着也是闲着”,我们能不能借来用做临时的停车场以解燃眉之急呢?甘少芬想。
同事们说,甘少芬是“真敢想”,可是人家企业肯定不同意呀。
但甘少芬说:“事虽难,干则成!”
她马上联系企业“借地”。果然,人家不同意。
甘少芬的“辣”劲又上来了。她一次又一次地上门沟通,讲道理,摆困难,说情怀,软磨硬泡……最后,企业“投降”了,同意!
“只要能解决街坊们停车难的问题,我脸皮厚一点没关系。”甘少芬自嘲道。如今,小区里多了60多个停车位,停车难的问题已大大缓解。
暖!事无巨细什么都管更像是“亲妈”
街坊们称甘少芬为“老甘妈”,除了她的“辣”,还有她的“暖”。所以,也有很多街坊叫她时经常去那个“老”字,直呼其“甘妈妈”。
因为这个“甘妈妈”管得太“宽”了,“跟亲妈没有两样”。
街坊住院没人陪护、独居老人摔倒没人管、孩子生病买不到药……每次街坊遇到困难,事无巨细,只要找她,她都管。在广冶小区,人们经常开玩笑地说,有事找组织,有事找居委,有事找“老甘妈”。
“就在前几天,我们小区一对困难户的麻辣烫档口开档了。”秦金荣说,他们那个在丰乐北路中鼎广场的车仔档,就是甘少芬帮忙“搞定”的。
在广冶小区,需要甘少芬“搞定”的事情太多了。
小区里有个街坊住院做手术,需要有人陪护,但她孩子还很小,又没有其他亲人。甘少芬知道了,立刻安排社区志愿者过去陪同,自己也赶到医院代为家属签名,还在手术室外守候了整整5个小时,直到手术顺利完成。
小区里有个做餐饮档的邱姓老板,一年前在医院查出三条气管堵塞,急需做手术。他妻子原本就膝盖疼痛、腿脚不便,所以他不得不关掉餐饮档。甘少芬知道了,当天就上门慰问,让他安心手术,不要担心以后的生活。前不久,顺利做完手术的邱老板,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。这边甘少芬早已提前帮他安排了档口,帮他解决了生计之忧。
需要她“搞定”的,还有街坊们的买菜难题。
广冶小区周边没有市场,小区里曾经有一栋楼叫师姑楼,楼前有一家菜档。20多年来,街坊们就一直在这个菜档买菜。可是几个月前,这栋楼拆了,菜档也没了,街坊们没地方买菜了。
怎么办?甘少芬又着急了。和街坊们反复商量后,她最后拍板,在小区的小广场重开菜档。由档主陈姨每天早上把新鲜食材买回来,9时准时开档。
“档口重开,让我们感受到了社区浓浓的人情味。”小区居民李穗文是年轻的上班一族,她平时没时间到外面去买菜,每天的食材基本都靠档主陈姨帮忙购买。“不单是普通的鸡鸭鱼肉菜,就是像猪脚、猪肚、猪肺这些比较难买的,只要提前一天跟她说,第二天她都会帮我们买回来。”
“我们的档口虽然少,但菜的种类尽量丰富。”甘少芬说,她还会让外面的小商贩在每一周某个固定的时间段进来卖日用品,现在春节来临,她还允许商贩在这里摆摊卖花。“我们要做的是,每次都督促档主将场地清洁干净。管理难度是增加了,但这样能最大化地满足街坊们便利购物的需求,自己累点也是值得的。”
有街坊说,甘少芬这么暖心,哪里是“干妈”,分明是“亲妈”。
爱!无数个“怦然心动的时刻”凝成职业热爱
也有很多人不解,从25岁起就扎根基层社区的甘少芬,为什么可以在如此琐碎又平凡的岗位上坚守这么多年?这个“老甘妈”究竟是如何炼成的?
甘少芬给出的答案很朴素——做久了,就爱上了。
她说,她出生在花都,但在黄埔长大。大学毕业后,去深圳打过4年工。1999年,她回到黄埔,报考街道的社区专干,考上了,从此便与社区工作结了缘。
刚开始,她也觉得每天处理的都是些家长里短、鸡毛蒜皮的小事,没有什么成就感。
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爱上这份工作的。她说,可能是工作中无数个让她“怦然心动的时刻”凝结成了这份爱。
这个时刻,可能是有一天她忽然意识到,她已经能喊出小区里80%以上街坊的名字,而且每一次街坊都会热情地回应她;
这个时刻,也可能是有一天她给一个“好长时间没见、难免有些牵挂”的独居女街坊打电话,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她的声音:我得了乳腺癌,正在住院,我没对任何人说,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,但一听到你的声音,我的眼泪涮地流了下来,感觉你是我最亲的人,想把所有的委屈都跟你倾诉;
这个时刻,还可能是去年3月16日中午12时,正准备去吃中饭的她,接到社区民警的电话,说一名李姓师傅因为冶炼厂旧址宿舍清退清租的问题与厂方闹僵了,情绪激动,将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,点名要见到社区“老甘妈”才愿意坐下来继续谈判……
这些时刻,甘少芬都称之为“怦然心动的时刻”;这些时刻,让她觉得自己每一天的忙碌有了价值。
甘少芬说,她至今仍记得那天李师傅见到她时的情景。
那一天,她到了现场,走到李师傅跟前,只说了一句“李师傅,我来了”,他便立刻安静下来,眼泪夺眶而出。
甘少芬见状,继续说道:“我一定会跟厂方和律师沟通,给你一个合理赔偿。但是,你要先放下刀,因为你一拿刀,性质就变了。你点名叫我过来,证明你是相信我的,那你就再相信我一次。”
李师傅听罢,果然放下了刀。
后来,在甘少芬的协调下,李师傅签了清退补偿协议书。
甘少芬说,那位李师傅其实心里也明白,即使“老甘妈”来到现场,也难以阻止清退。那个时候,他只是想见到自己觉得能够信任的人。
信任,是最好的解药。在冶炼厂旧址宿舍清退清租的过程中,甘少芬始终与拆迁户保持零距离接触,了解他们的诉求,共情他们的委屈,帮他们争取合理赔偿,帮助他们再就业,帮他们递交资料申请公租房……在她的协助下,冶炼厂旧址宿舍完成了24套房子的清退清租。
所以,谁说社区工作没有成就感呢?这就是啊!甘少芬说。甘少芬还说,“老甘妈”肯定不是一天炼成的。
(中国日报社广东记者站 邱铨林|郑嘉俊、黄蓉芳)